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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小寡夫初进城 (第1/1页)
首都。 对于从未曾踏出过边缘小县城的陈簌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当他从县城的小医院走出来,拿着手里的化验单,老大夫说,治疗一辈子没见过他这样的。 他这毛病在这里治不了,得去大一点的地方治。 陈簌一下子就想到了首都。 曾经章平发过的员工福利上的精品盒子,是厂里从首都拉来的,还有一个纺织厂的女同事,女儿嫁到了首都,她天天挂在嘴边。 首都两个字就好像镀着夕阳的金光,远在天边的麦田一般。 陈簌捏着口袋里一沓子钱,一下子没了方向,自由来的有些不那么真切。 陈簌脑袋一热,走进了县城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往首都的单程票。 但是随后就遭来当头一棒,他问了下坟地的地价,把他吓了个哆嗦,他的钱只够租一个长期的存放地。但是县里章平家的亲戚在他们搬到城里就很少来往,除了他没有人能给他定时祭拜了。 陈簌揉了揉眼睛,看着桌上的骨灰盒,又看了看手上后天的火车票。 结婚三年,虽然章叔一直胁迫着他生孩子……但是现在人死了,至少吃穿从来没短了他,还帮他把阿婆治病欠下的钱还清。 灯光阴翳下,看不清陈簌的表情,青年已经暗暗拿定了主意。 出发那天的凌晨,陈簌拿着一个小布包把骨灰盒裹了又裹,花色的棉袄里揣了两沓子的赔偿费,还有几件贴身衣物,带着些许迷茫与慌张,一个人带着亡夫的骨灰,踏上了离乡之路。 火车哐哧哐哧,窗边的风景呼啸而过,有十来个小时的车程,陈簌头一次坐火车,不知道还有坐卧之分,拿了张硬座的票,紧紧抱着小布包,张望着寻找自己的座位号。 乘务员一催促,他着急得脸都是红的,好半天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号,上面已经坐了个大爷。 陈簌有些扭捏,这节车厢大多都是男人,陈簌这辈子都没跟这么多男的挤在一起过。 由于老章对他的管教,让他不自觉就低下头,看见男的有些羞耻。 霸占在他位置上的大爷正在谈天海底,陈簌低低叫了几声,跟猫儿一样。 旁边有个长头发男的,看见他犹犹豫豫,问道:“是你位置?你直接说啊。” 火车框框作响,陈簌有些害怕,结果就见长头发男人直接出声,叫了那人一声,替他说道:“诶,你占了别人的座儿。” 大爷这才停止吹得噼里啪啦的牛皮,肿着个酒糟脸,看着眼前扭扭捏捏不敢抬头的人,“这你的位儿?” 陈簌一下子就结巴了,抱着老章的骨灰盒,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乘务再次出声催促。 对方才起开屁股,坐到了对面,并且嘴里骂骂咧咧。 陈簌战战兢兢坐了下来,面对长发男:“谢,谢谢……” 其实在陈簌走进来的时候,张锋就注意到了他,怀里宝贝般抱了个东西,遮遮掩掩的,像是一个盒子,虽然剃了个平头,但是年纪不大,细皮嫩rou,唯唯诺诺的,像是个拖泥带水的娘儿们。 “第一次出来?上大学啊?”他故意问,眼里撇着陈簌怀里的东西。 陈簌一下子抬起头,有些惊慌,连忙摇头否认,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有些受宠若惊。 他连小学都没毕业,更别说大学了。 想着也是,张锋内心冷笑,面前人身上的花棉袄,一副受气土包子模样,还一身花棉袄,土了吧唧的。 “去首都,一个人?”他又接着问。 陈簌点了点头,面对陌生人有些紧张,更加抱紧了手中的盒子。 张锋不动声色打量,一拍手套近乎:“巧了,我正好也是,那可真是老乡见老乡了!” 随后的车程里,张锋帮着陈簌配合乘务员检票,还主动递一些吃的给他。 张锋也从陈簌嘴里套出话,是第一次去首都,“刚好啊,我在首都有认识的人,可以给小兄弟介绍工作!薪资待遇可好了!” 陈簌头一次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感受到了如此的温暖,让他有些感激涕零,眼里噙着泪,表达感谢:“谢谢你,张大哥……” 套近乎下来,张锋发挥特长一边把在首都的工作吹得天花乱坠,一边又瞄着陈簌怀里的包。 没成想一路十几个路程,陈簌能满脸钦佩之意听他胡吹数个小时,却一直未曾把怀里的宝贝给放开过。 就连去厕所也随身带着,一直藏着。 直到到站,张锋一手提着行李,另一手把陈簌护着,避开人流,“我跟你说,我表哥那个加工厂,可气派了,光是发动机就成百上千台……” 首都火车站近几年才被翻修,非常亮堂气派,而且此时人来人往,汹涌如潮,才从县城出来的陈簌一下子吓成了呆头鸟,任着张锋一边叭叭一边架着走。 临出站口,张锋对陈簌说:“我帮你拿着,你拿着身份证去到那边先检票。” 陈簌看着车站的闸机,手攥着布包有些不知所措,“我……” 张锋早就忍不下去他磨磨唧唧的样子了,使了蛮劲边拽边说:“哎呀,过了闸机我表哥的大奔就在门口来接我们啦——” “等等——” 撕拉—— 只听见如裂帛的一声,布包被两股力气一拉扯,直接扯成了两半,黄檀色雕着花的骨灰盒随着两人的脱力,一下子被抛到了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陈簌跌倒在地,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骨灰盒被抛到半空,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如此对不起自己的亡夫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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