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吃人的教堂 (第1/1页)

    卡尔就这样留了下来。

    玛利亚不顾小孩儿的竭力反抗，硬是逼他在木桶里上上下下刷了个干净后，又给换上了一身干净利索的衣服，才一脸满意地拍了拍卡尔的头：

    “嘿！这又是一个小加文呀。”

    其实卡尔在颜值上比加文差了不只几个档，完全没有加文第一眼看过去的那种震撼惊艳，强行夸一句也只是算得上周正。但这孩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城外山地上的野草，周身勃发着蓬勃的生命力。茂密的金色短发，消瘦却方正的面颊，同发色的眉毛，淡蓝色眼瞳，高鼻薄唇，整个身型虽偏瘦一点，却能明显看出宽大的骨架和手脚。在加文看来，很有北欧人的典型外貌特征。

    “这孩子以后长大肯定会比你高很多。”玛丽苏笑眯眯地抿了口加热后的甜酒，冲加文略显调皮地眨眨眼。“你这孩子哪里都好，个子矮了点，我记得上次小阿尔来的时候，你才到他肩膀。”

    “您倒也不必这么直接，玛利亚mama。”

    吃饭时，玛利亚和加文发现，卡尔这孩子不但清楚所有的餐前祷告流程，且发音标准优雅，如歌般的祷告词念诵起来甚至很有教堂里神职人员的气质。

    “你在教堂呆过？”

    玛利亚原本脸上的慈爱笑容瞬间散了个七七八八。

    单说对于教堂的厌恶，玛利亚算是加文认识的人里头一号的。曾经最为虔诚的她光是埋葬自己的亡夫，就差点被那群所谓的神职人员诈光所有财产。

    “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原来卡尔是自小被丢在教堂的孤儿院门口的。长大后因为力气大、会来事、肯干活，得到了在教堂里学习工作的机会，说白了就是神职人员的学徒和预备役。也是因此，他学会了基础的计算方法，也学会了识字写字以及经文里关于诗歌的篇章，偶尔也会在唱诗班里有人告假时顶替上场。

    “如果不是当年的瘟疫……”卡尔声音低沉了些：“瘟疫之后，别说我们了，就连原本的那些修士的食物，也是不够的。”

    卡尔被送回孤儿院，那里的食物依旧非常短缺，每天都有生病的孩子死去，食物永远都不够分，大家目如死灰，恨不能得病的人早点死，自己还能多分一口食物。卡尔某日饿到不行，无法入睡的夜晚，他选择去厨房偷圣餐礼用的无酵饼。

    “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怕，最恶心，最没有人性的事。”

    被自己的回忆刺激到，卡尔的嘴唇都开始发白褪色。

    他亲眼看到几个神父在处理一堆rou，而那堆rou的旁边是一颗婴儿的头颅。

    “我看到了，他们杀死被丢弃在教堂门口的婴儿，他们在吃人。”

    不得不说卡尔是幸运的，厨房里的几人并没有发现他，而那时因为食物的短缺，也已经没有人再正经守大门，他成功跑了出来，后来东躲西藏那么久竟也没被疫病感染。他也是聪慧的，通过自己识字会算的能力，结合小孩子们喜欢吹口哨的喜好，帮助城区里的流浪儿们形成了一个暗中的小小消息网，日常为城中居民传递一些讯息和纸条为生，算是给了小伙伴们一个保命的活路。

    “但那也只能让大家活着，我想好好活着，学个手艺，活得稍微体面一点。”

    玛利亚吸了吸鼻子走上前抱住了还在说话的卡尔：

    “孩子，可以了，你已经很努力了。”

    直到手帕轻按在脸颊上，卡尔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慢慢伸出手，又似乎觉得有些冒犯，红着脸想要收回手去，就被玛利亚狠狠搂进怀里。终于，他回抱着玛利亚，呜呜地哭出了声。他太久没有哭过了，就连自己也记不得上次痛苦是什么时候，他是小孩子们的王，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但他其实也是个孩子。

    不过短短一瞬间，这个十四岁的孩子知道，他有家了。

    餐后，加文将炉子上热好的甜酒递了一杯给卡尔，随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去了后面的cao作间裁衣服。这个该死的时代人们除了煮茶几乎不喝水，从大人到孩子，都是以低度甜酒作为日常饮用水来喝的。

    没裁几剪刀，他就见卡尔捧着杯子，站在离cao作台两步远的门边。

    “原来你是裁缝。”卡尔斜倚着门看着加文手里的剪刀双眼放光。“你厉害吗？我知道三条街外的赛尔亚特是很厉害的裁缝，整个布拉格就他家的门脸最大，但他收徒很贵，要两个银币，而且不收我们这样没家没业的人。”

    在这个国家，最贱的是铜贝，一百铜贝等同一银币，十银币同一金币，以上还有等同十金币的大圆币和等同十个大圆币的金砖。

    不过这话题倒是新鲜，加文第一次听说在这个时空里的另一家同行。

    不过奇怪的是，在他的记忆力，老辈子里的很多人学裁缝，其实都是因为吃不上饭或是家境贫寒其他的原因才不得不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

    这……有家有业的谁来做这个呀？

    见他感兴趣，卡尔忙接着介绍：“他很厉害，据说很多达官贵人都只穿他店铺做的衣服，之前他还和客户说自己给国王做过衣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最近你们的店最近也很有名，听他店里的人说，你们抢了他一些低端客户。”

    这话让加文愣了一下。

    有名。抢生意。低端客户。

    这里面可没有什么好词，看来他在不经意间似乎已经惹到了一个对手。

    而且听上去还是个不太好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