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的盒子-10 (第1/1页)

    化疗的过程让徐医生变得虚弱无力，也变得很少开口，岛上的居民来关心他时也没什麽回应，对着平时追着骂的管区也只是点头或摇头。

    某天，程知远来看他时，他忽然开口，没来由地说：「我在这座岛好多年了，有四十年了??」

    徐医生年轻时跟着父亲来到望岛，一次意外，父亲被地雷炸Si，当时他才十五岁。

    望岛医院的设备老旧，里面都是军医，他哭倒在父亲的遗T旁，口中一边骂着医院里都是庸医，没有救活他爸爸。

    当时有个医生走到他身边告诉他。

    「这世界每天都有人Si，有炸Si的、被抢打Si的、溺Si的、烧Si的，医生不是神，救不了那麽多人。」他说着，身旁医护人员推过一床，上面是四肢不全的遗T，还来不及盖上白布。

    「这世界有很多事是你没办法决定的，就算是医生也一样。」

    「几岁了？」那个医生问他。

    「十五。」

    十五岁，他就没了爸爸、没了家。

    他沈默半晌，开口：「我这里需要一个打杂的，要来吗？」

    他跟着那个医生在医院里打杂，一边学习，听人说，那个医生在岛上很有名，姓吴。

    经过几年的磨练，吴医生收他当学徒，还在望岛东边开了诊所，吴医生有个nV儿，与他年纪相仿，两人日久生情，在他考到医生执照後，两人结婚，隔年孩子就出生了，是个男孩。

    徐医生在诊所里和吴医生一起为人看诊，岛民再也不必老远跑到西部的医院就医。

    好景不常，他三十岁那年，年迈的吴医生重病，当时的望岛人口外流严重，家家户户都想搬到更好的地方生活，他也想。

    吴医生临终前，交代他和nV儿一起离开望岛好好生活，可是他知道，老师希望有人能继承他的志愿，继续在望岛行医。

    准备收掉诊所前，某个夜晚，一个mama抱着发高烧的孩子来找他，心急如焚地求他医治自己的孩子，直到清晨，孩子的烧退了，那位mama激动的下跪，因为若不是他，孩子根本来不及撑到去医院。

    那天他在老师的墓碑前天人交战许久，老师已经不在了，如果连他都走了，这座岛上的人该怎麽办，没办法离开的人以後怎麽活呢？

    最後，他选择留在岛上，还不让妻儿陪着，将大部分的积蓄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外面过更好的生活，自己和老孤岛一起生活。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只有他妻子懂他，把那栋他们一起住的屋子留给了他，离开前她说。

    「保重。」

    他根本不敢住在过去和妻儿一起生活的屋子，缩在一间小诊所，一待就是四十年。

    病房的窗户能看见东边那座槐山，它蓊郁如旧，明明时间一直走，却只有他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真不公平。

    「怎麽了？」程知远问他。

    他对着那座山的方向举起了手，半悬在空中。

    敬一杯，老孤岛，我守了一辈子的老朋友。

    「我这个老头子活得够久了，抛家弃子窝在一个小破岛，大半辈子都没什麽成就，不过见过很多好人，碰过很多好玩的事，救了不少人。」他带着笑，声音有些沙哑，「窝囊啊，我这个老东西活了一辈子也没有留下什麽，Si了也没有人惦记。」

    一个人若不被记得，那跟Si了有什麽两样？

    「我会记得，我会。」她凝视着徐医生。

    徐医生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叹道：「没事丫头，我只是想睡了。」

    guntang的泪水滴在她手背，她说：「我会记得曾经有个医生，脾气古怪，X格刻薄，但是为了这座岛贡献了一生，他救了很多岛民，不惜孤身独居，也要和孤岛共存，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医生。」

    徐医生苍白的脸因笑容凹陷出深浅不一的皱纹，眯起的眼睛似有泪水。

    「这个岛啊??陪了我这麽多年的岛??人来人往的港口，」

    程知远听着他细数望岛上一草一木，微弱的气声在某一个句读间再没有接续，如同他走到尽头的生命。

    他突然停了话语，机器频频发出刺耳鸣音，面板上那条波线频率每况愈下，他失去意识，心脏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