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钱不嫌多 (第1/1页)

    向今晚宴会的主角祝完寿，和一众半生不熟的面孔寒暄过后，南城扭头看向出口，打算找机会离开。

    生意蒸蒸日上，在各种场子与各色人等觥筹交错、各怀心机谈笑风生他早已做得游刃有余。

    可习惯，不代表喜欢。

    不必要的交际他仍是能推则推，难得闲暇也总是宁愿回家窝在房间睡个大觉。

    自然是寂寞的，也不是没尝试过排解寂寞的方法。可许是方法没找对，抑或他的寂寞有特定缺口，新鲜的玩乐方式，热闹人群的簇拥，甚至满是爱慕的脸孔，带给他的些许新奇感与快乐远远抵消不了厌烦和疲倦，经常屁股还没坐热，嘴角的微笑已经难以维持。

    于是，只好认了，寂寞总好过戴着面具去无关人等面前假装不寂寞。

    “我自己开车回去，你多待十分钟，有人问，就说家里长辈有事，我提前走了。”南城对助理说。

    刚向门口走出几步，旁边一人看到他，拦住招呼：“南总，好久不见。”

    南城只得停下：“陈总最近在忙什么？”

    “我？还不就是我那一摊，和南总没法比。您最近那笔收购我可是听说了……”

    南城微笑等待对方话语中的句号，来适时结束这场寒暄。

    “哎，那个是谈家的小儿子吗？”

    一旁传来的话语让南城错失了时机。

    “谈家的小儿子……哪位啊？”陈总好奇搭话：“南总认识吗？”

    “就永丰集团啊。”

    南城垂眸看着自己袖口上的纽扣，突然屏住的呼吸让他的睫毛快速抖动了几下。

    “永丰？谈崇正啊？”

    “除了他还有哪个永丰？”

    “我都不知道谈崇正还有个小儿子……”

    南城抬起头，假装冲远处招了招手。

    “南总有事？”陈总问。

    南城点头。

    好好。不耽误你。以后常联络。生意兴隆。

    南城离开人群，脚步变得急切。他表情有些凝重，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身体被什么东西绊住，必须用力才能挣脱拉扯。

    “……我听说这个小儿子一直没有参与家里的生意，平时也很少露面，现在好像是在大学里研究什么学问……”

    “那怎么今天……”

    “……可能谈老头年纪大了，想让小儿子也出来锻炼锻炼，毕竟那么大家业，一共也就俩儿子……”

    “我觉得啊，没准是为了家事才来的……”

    “家事？”

    “你们没听说么？谈家和……今天的寿星——石家老爷子的二孙女联姻的事。”

    “这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已经说定了么？”

    “这年头，不到结婚，什么叫说定啊。不过，看今天谈家兄弟俩都来了，这么给面子，听说这兄弟俩感情一直不错，如果是为了……”

    南城抿紧嘴唇，终于走到门口。

    “……啊谈少……谈先生……”

    “叫我谈峥就行。”

    南城脚步一顿，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南总？”

    助理的话让南城回过神，他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

    “南总，还回去吗？”助理在一旁小声询问。

    “……最近刚回来……那边那位是？”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无法阻挡地钻入南城的耳朵。

    “哪位？哦，你说南总啊，这也就是您不常出来才会这么问。那位南总可是今年风头最劲的企业家，年轻有为，青年才俊……”

    南城猛然扭身，从侍者推着的餐车上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清冽的酒液流过咽喉，暂时抚平了胸口里血液的涌动。

    “哦……”那个人的声音略微拉长应和着。

    南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过奖了，小打小闹。”他转身向后走了几步。

    头发长了。

    长高了。

    南城的视线停留在那人右侧的一点。余光里的模糊面孔轻轻一晃，让他眯了眯眼睛。

    “你好。”几秒之后，那人对他说。

    南城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你好，我是南城。”

    “谈峥。”那人语气变得轻快。

    这轻快南城很熟悉，如无意外，下一秒他会故意板着面孔跟他开个玩笑，然后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但场景不应是这里。

    时间也不是现在。

    都过去了。早就过去了。

    南城迎上他的目光。

    周围的人和华丽的大厅迅速后退，世界又吵闹又安静。南城恍惚忘了此刻身在何处，他没来由担心起自己的衣着。扣子有没有扣好，衣袖是不是对称，衣服上有没有褶皱，戴的哪块手表，西服和鞋子是否搭配。

    还有发型，头发有没有乱。脸上有没有沾上东西。

    南城唇角微弯，用嘲笑压下自己可笑的念头。

    谈峥脸上客套的微笑却隐去了一些。

    他不像在场的男人人均一套乏味的昂贵西装。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色丝质衬衫，右胸前刺绣着叶子与花朵的小块图案，第一颗纽扣敞开着，柔白的两截锁骨在暖色的灯光下骨瓷般闪着温润的光。

    谈峥移开视线，含笑听一旁的人聊生意上的事。

    那笑容南城也很熟悉。是遇到无聊的人，听着无聊的话时默默在心里吐槽不说出声的笑。

    现在的自己在他眼中也只是众多无聊人事中的一个吧。

    南城踱到一旁，靠着临时放置的吧台。酒杯中暗红的液体映出他模糊扭曲的一点影子，他仰头又饮下一口。

    隐约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南城看过去，那人仍在饶有兴味地听着那群人说话。

    南城放下酒杯，转身出了门。

    把钥匙给泊车员，等他把车开过来的工夫，旁边多站了一个人。

    南城目视前方，手心微微攥成拳，抵抗在心里不听话地滋生起的荒谬的欢喜。

    车子停在南城面前。泊车员下车，为他开好车门。

    南城点头道谢，偏头向旁边看了一眼。

    谈峥也正看向他。看不出情绪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南城觉得自己半侧身体有些发烫。

    还未想清那眼神意味着什么，谈峥移开了视线，微微垂下的眼帘里闪过一丝掩不住的伤感。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愤怒即刻翻涌到喉咙。

    “谈少爷走这么早？伤心了？”南城跟了一步，手掌按上他一边肩膀，语气中满是嘲讽。

    谈峥回过头，眼睛微微睁大。随即，他脸上现出恼色，他向旁边迈出一步，躲开南城的手：“我伤心还是开心关你什么事？”目光中满是冷淡。

    掌心空得发慌，南城迫切想再抓住些什么来抵抗这空落带来的慌乱。

    “倒是南先生……”谈峥又退开半步，目光中带了些戏谑：“不是要走了吗？拉住我干什么？生意做这么大，不应该缺钱了啊？”

    南城呼吸一窒，他咬了咬牙齿。

    没错，这才是他们曾经的关系。

    他只是帮过他一阵的人。他同他睡觉，cao他，上他，把他干得汁水淋漓全身瘫软，帮他从欲望的贪婪洞窟里暂时解脱。之后他付给他钱，一次性购买那些服务。银货两讫，再不相干。

    “不怎么缺了，但钱哪有嫌多的。”南城攥住谈峥的手腕，把他拖向自己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