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坐入，隔墙有耳， (第1/2页)

    当夜，海德醒来。

    他的头脑疲乏得出奇，感觉就像他不是刚刚醒来，而是几日几夜未曾合眼一般。

    他晕头转向地从单人床上翻下，摇摇晃晃来到书桌前，将一杯水灌进了自己的肚里。

    隔夜的水已经凉透了，带着一丝灰尘味，但立刻让海德清醒了许多。

    就着月光，海德翻开了旧课本，想温习一下上学期的知识。

    ——整个假期他都没有复习功课。

    许多海德原本熟记的知识现在都生疏了，炼金学一向晦涩难懂，现在看来简直像在看天书一样。

    海德知道自己不是可以凭空参透深奥原理的聪明人，也不认为一次夜读就能大幅度提升自己的成绩。

    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多死记硬背一些知识点，好让自己在第二天的课堂上不要太迷茫。

    时间在翻书声中飞速流逝。

    昏暗的环境不仅不曾让海德更加疲乏，反而，在温习自己熟悉的知识的过程中，海德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他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也许我能提前修够学分……说不定还能早点申请毕业呢！

    海德正满腔窃喜地想着，只听“咔嚓！”一声，宿舍内里的铜把手忽然自己转动了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海德意外。

    他站起身，走向木门，正准备开门迎客，却看到门已经被轻而易举地开启了一条窄缝。

    海德立刻缩回了手，他分明记得自己睡觉前锁好了门！

    他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那条窄缝，嘴里却默念起了他唯一能释放的攻击类法术的咒语。

    但他只来得及诵念到一半，门已无声无息地开大了许多。

    情急之下，海德缩短了剩下的咒语，将威力缩小了许多的法术向门外那个隐隐绰绰的身影丢了过去！

    “嗯？”门外人的反应很快，也很大胆，他直接空手挡住了攻势。

    他对魔力的熟练程度显然比海德高出不止一点，只是一个手势，便让海德辛辛苦苦释放出来的诅咒凝滞在半空中，不得寸近。

    “才几天不见，你倒是精神了许多。”门外人便用帝都贵族矜持的腔调，语带警告地道：“怎么？离开主人就让你这么开心？”

    是兰登！

    听到这个声音，海德本能地紧张起来。

    他的法术天赋本来只是寻常，只有在极度专注状态下才能释放出咒术。

    眼下他分了神，那强行凝聚的诅咒立刻如一道脆弱的烟雾般散去。

    兰登挥了挥手，如驱赶脏东西般地驱散了残余的法术波动。

    他一贯如此居高临下，海德都习惯了。

    现在，让海德摸不着头脑的是兰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自己门外？

    是的，为了筹够学费，他把自己的rou体卖给了兰登。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临近开学，他提议停止那段——违反道德、亵渎信仰的交易，兰登同意了，还付给了他一笔足够缴纳学费的钱。

    事到如今海德只想把这桩不堪回首的记忆忘个干净……

    为什么，为什么兰登会主动来找他？

    想到这里，海德忍不住攥住门框，发问：“你来做什么？”

    他的情绪波动极大，语气里带了点出来，于是便被兰登抓住了马脚。

    兰登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不希望看到我？”

    他直视着海德的双眼提出疑问，目光灼灼，仿佛一对含着寒冰的双刃。

    “不。”海德本能地顺着兰登的心意做出了答复，但下一秒，他重新鼓起了勇气，道：“这是学校，现在很晚了，有什么事我们白天再说吧。”

    海德刚说完这话，兰登便眯起了眼睛。海德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要发怒的表现。

    海德心里颤抖，手一松，兰登便趁机闯入了房内，并立刻关拢了门。

    “斯摩莱特是学院的主要资方之一。”兰登挥手在门上设下禁入术，回身道：“整个学院——你上课的课室，你居住的房屋，甚至你房间里的桌椅，都是我的财产。”

    他环视屋内一圈，然后表情放松了一些，并十分自然地在海德的床上落座。

    “我以为你早该明白了。”兰登幽幽道：“面对你，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你想做什么？”海德戒备道。

    海德没有心力跟一个大贵族计较“礼仪礼貌”。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只会礼貌地对待跟自己地位相同的人。同时，海德很清楚，帝都贵族基本不会将平民看作“人”。

    除非那个平民恰好掌握了贵族们需要的东西，比如卓越的天赋、超群的技艺等等……

    因此，海德勉强维持尊严道：“明天一早我还有两节课要上，不论你有什么事，我都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否则怎么样？”兰登好整以暇地盯着海德：“你要用武力赶我出去？还是大声叫嚷，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你的房间里？”

    海德被兰登问住了，他是一定打不过兰登的。如果选择后者——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兰登开始解说第二种选择可能带来的结果：“你知道的，我没有义务替你隐瞒‘红磨坊’的事。”

    “帝国虽然不禁止穷人们出售自己的rou体。”

    “但是，我们的学院一定不会允许，一个娼妓玷污‘皇家’二字的荣誉。”

    “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会被学院开除的。”兰登笃定道。

    “你怎么能……”海德不可置信：“怎么能用这种事情威胁我？”

    “现在跟‘娼妓’扯上关系的人不止我一个，你以为把事情闹大，我跟你之间谁的损失会更大？”

    海德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控制不住地抬高声音道：“是的，到时候我会被学院开除，但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我无所谓！”他瞪着哪怕常服也比普通人华贵得多的兰登，口不择言：“那你呢？你也想跟我一样一无所有吗？”

    他说完，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感觉兰登就像一个笼罩他人生中的阴影、噩梦！

    此刻面对兰登，他极度愤怒、筋疲力竭，又有一股恨不得把自己撕裂、损毁的自我怨恨。

    他恨自己做错了事，以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处境里！

    然而奇怪的是，对面的兰登没有生气，他只是等海德稍微冷静了一点，才理智客观地问海德道：“你真的不在乎吗？”

    海德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兰登问他的是“你真的不在乎退学吗？”。

    他当然在乎，海德心道，但他现在莫名其妙地一心认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让兰登看出他没底气。

    于是，海德道：“当然……”

    他话还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