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明 5 (第2/2页)

者光芒下飞速愈合，甚至连断裂的骨头都立刻聚拢。

    他扶起对方。特洛熙感到手心传来异样，伊恩将一些种子藏在她手里。在末日中，这些种子如同纯净水源一样珍贵。

    心领神会，预言家立刻开始绘制传送法阵。

    她本以为对方会和自己一起，毕竟德赛里昂再令人讨厌，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拖住了卡厄斯。说来如此凑巧，她寻找伊恩是为了救他，德赛里昂寻找她则是为了杀她，却意外救了他们的命。

    但落在她肩头的手松开了。她几乎想停下念咒转头去看，去抓住错过无数次的那只手，但她不能，米特和种子都在等着预言家带他们离开。

    “快离开。”这是最后一句嘱托。

    德赛里昂侥幸在这场狭路相逢中占据上风，将黑袍法师逼到墙角，后者屏障已碎。

    要不是他视力受损，血精灵也没把握如此迅速地压制对方。即将得胜的喜悦让这几乎看不出人形的怪物得意起来。

    “凭你，怎么可能带上那顶荆棘冠？”他说，闻到对方身上鲜血传来的香气。喋血灵们按住法师那双无处安放的翅膀，卡厄斯并不慌乱，倒也不再微笑，而是面无表情，仰望半人半蛛的血精灵。

    后者伏身，背后探出两根修长节肢，准备将对方钉死在墙上。就在这时，一只光矛扎穿了他右肩，在那之前，它还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喋血灵。

    德赛里昂被那光刺得睁不开眼，只看到余光一点金色。再定睛，面前施法者早已不见，倒是眼前近在咫尺地垂下一缕金发。

    “在找我吗？”耳边传来轻笑，施法者竟如一只轻巧黑猫，无声无息之间爬上了血精灵背后。

    没等对方回答，饥饿的龙裔张嘴，露出和漂亮面孔毫不匹配的狰狞表情，用力一口，咬在德赛里昂脸上。

    疼痛和惊讶之中，巨蛛的节肢四处挥舞，失去控制的喋血灵在房间内相互挤兑、碰撞，发出尖啸。在它们扫过自己前，米特带着特洛熙钻进了传送中。

    卡厄斯早就不在意预言家他们的逃跑，他如同享用真正晚餐般吸收着黑暗生物的力量，龙鳞覆盖上那张光洁的脸，蛇瞳随着血rou献祭而愈发鲜亮，他饥饿、渴望、贪婪、同时又无助。无数声音在历史蚕食的黑暗角落里鼓励他继续他的盛筵：吞下人类、吞下精灵、吞下血族、吞下魔鬼，如同黑暗吞噬太阳——————直到一只手扣住他后脑，强行将他从失控的无休止的撕咬中脱离出来。

    被肢解、榨取得不成完形的血精灵发出愤怒尖叫，还想反扑回来讨要说法，不过回答他的是结结实实一拳。这种rou体攻击德赛里昂从前并不在意，可这一拳似乎要将他残破的灵魂从残破身躯中轰飞出去。随之，灼烧般疼痛从受力处不断传来，竟不断扩大，似乎有一阵白焰在他表皮上燃烧，逼退了妄图冒犯的不洁灵魂。

    他自诩半神的力量在这光芒前消退了，德赛里昂发出被震慑的、不甘的嘶吼声，即便如此，他还是和他的喋血灵一同，慢慢退回阴影之中。卡厄斯还想扑上前去，抓住落后的一两只喋血灵放肆享用，结果也挨了重重一下。

    接着他被揪住衣领顶到墙上。

    “可是我饿了！”

    卡厄斯大声抱怨，愤愤不平看着最后一道甜点消失在空间裂缝中。倘若一直维持饥饿，他倒也可忍受，可一旦开始品尝，打断龙的进食简直是莫大折磨。

    他发了狂，又想到伊恩破坏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晚宴，放跑了好不容易邀请来的客人，立刻将矛头转回对方————结果便是再次遭到一顿反击。[br]

    血精灵毕竟消耗了黑袍法师一定耐力，而一旦错失了体术上的反击，伊恩不会给施法者留下任何专注调用天赋的机会。

    几乎在几招之内，卡厄斯便再次被按在那张桌上动弹不得————那上面早已一片狼藉，但桌边客人们保持了令人惊异的完好，似乎这场混乱斗殴没能波及他们平静的家庭聚会。

    他脸颊隐隐作痛，伊恩压得法师喘不过气来，脑中只是嗡嗡作响，盖过了尸体间窃窃私语。

    伊恩居高临下，喘着粗气，满头是汗，各种伤口在逐步愈合，而面对仍不清醒甚至试图咬他的卡厄斯，骑士抬起手。

    只要一下，他安慰自己，虽不及催眠那般和平，但只要一下，卡厄斯便会得到暂时的冷静与安详。

    他知道对方脑中那些纷杂的声音，当卡厄斯吞噬得越多，他便越容易失去真正的、属于他的卡尔。

    伊恩能在任何人反应过来前落下这一拳，刻在他肌rou中的战斗习惯让他甚至不用思考。可就在那之前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对上了卡厄斯的红瞳。

    他的动作僵住了。

    泪水在那深色玛瑙般的眼中闪烁。他看到不是面目狰狞的黑袍法师卡厄斯，而是法师塔那个鼻青脸肿、泪眼朦胧却坚定的金发学徒。

    “我只是想……”

    卡尔说，“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家。”

    握紧的拳头变得柔软，剑拔弩张的气氛转为内疚。施法者像是知道这个词的魔力，知道它对于经历过这一切的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伊恩放下手。

    “我知道，”他说，“你只是被那些声音误导了。”按照他们曾经那样，伊恩抚摸着对方脸颊，将乱糟糟的金发拢回他耳后。

    “让我离开这里，”伊恩说，“相信我，我们仍会……”

    他声音停住。

    “你不能……”

    用尽最大努力，在被彻底掌控意识前，他发出无奈谴责，接着倒在一旁，就像趴在法师肩头睡着了般，紧皱的眉头舒展，如同一具沉默的人偶。

    法师从他的怀抱中直起上身。他坐在餐桌上，轻抚沉睡者后颈，一如多年前他们相互依偎的模样。

    “多么好的一家人。”他听到希蕾拉嘲讽般的感慨。

    丽芙雅不那么刻薄。“你不可能用这种方式留下他。”她劝告。

    “那你有什么建议？”法师问。

    一道微笑在那具精心梳妆的尸体脸上浮现。“我死于此，”丽芙雅说，“教皇死于此，国王也死于此。你知道的，你是最聪明的。”

    他当然知道。[一个孩子]。聪明如他总喜欢选择最艰难的那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