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第2/2页)

咱们叙叙旧？”

    萧池是被楼下一阵框里哐当的噪音吵醒的。

    他从逼窄的阁楼里的大床上爬起来，感觉自己活像被卡车横着竖着摁着压了三回。

    白着一张脸下床，猛地推开大门朝楼下大声呵道：“沈磊——大早上不睡觉就给我滚出去！”

    然后声音安静了一秒，紧接着一声更大的巨响从楼下发出来，惊得萧池彻底没了睡意，他刚想抬脚下楼看看，就听见‘噔噔噔’一阵子上楼梯的声音。

    急匆匆跑上来的小孩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穿着昨天萧池给他的自己不穿的卫衣，洗干净的脸白净清秀，此刻憋得发红，好不容易喘匀了，刚开口差点破音：“池、池哥，下面有人砸店——！”

    随便披了件外套下到一楼，萧池发现根本没法下脚。到处到是摔碎的盘子和碗，桌椅倒了一地。

    对面乌泱泱站了七八个人，人均脸上带疤，看着就来者不善。

    “哥，”昨天捡回来的小朋友压低声音，“你欠高利贷啦？”

    萧池沉默。他觉得自己昨天心软捡回来的这小孩可能是霉运的开端。

    “萧老板，”为首的大高个看起来最壮实，叼着根牙签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你看看，距离上一次咱们哥几个见面都几个月了？”

    “咱们这条街，大家伙都交了钱，怎么就你这么不识相呢？”

    岭南地偏，离中心城远，穷乡僻壤易出刁民。

    就这收保护费的歪风邪气，自打二十年前萧池没出生起就有，跟这地上的青石板砖一样传统，历久弥新，源远流长。

    萧池刚开店没几年，还没遇上过几回。他爱睡懒觉，面馆早上不营业，上上回来他把门锁的死死的，任凭外头叫破喉咙他在二楼睡得昏天黑地。再往上数，上回倒是见着面了，为了店里不多的几个顾客，萧池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两瓶江小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称兄道弟完了一行人直接打道回府。

    这一次要不是这倒霉孩子起得早开了店门，他的小破店也不至于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喂，彪哥跟你说话呢，”左侧染着一头王八绿的小弟一踹桌子，“聋了？”

    萧池视线从被踹翻的桌子上收回来，好脾气的笑笑，“不用动这么大阵仗吧，你瞧，我店里好家具都被你们砸没了。”

    “要不咱们适可而止？”

    彪哥粗狂的眉毛拧起，“你小子哼哼唧唧什么呢？”

    “老子说给钱，懂不懂？！”

    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沈磊一哆嗦。

    萧池低着头，充耳不闻数着地上的碎瓷器，他认出来彪哥脚边那几片黛青色的碎片，边缘烫着细细的勾花，是他最喜欢的那套餐具。

    他往前动一动下巴，“景德镇的，二百九十八。”

    没头没脑让人一愣。

    “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见他根木头似的不说话，小弟提起拳头。

    “你他妈——”

    沈磊看不清萧池是怎么出手的。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昨天丢在地上的破烂校服已经缠在那绿毛小弟的脖子上，被一双手狠狠抓着摁在地上。绿毛小弟左侧脸着地，黛青色的碎瓷片都刺进皮肤里，此刻半边脸都糊了层血，看起来很是瘆人。

    萧池仍然在笑，看起来比绿毛小弟的脸还要瘆人。

    “我说，这套瓷器，我在景德镇买的，花了二百九十八。”他手又用力几分，逼得绿毛不得不往前看那堆零散的碎瓷器，“你现在看到了吗？”

    “看...嘶....看到了....”

    那还用问，绿毛抖得跟筛糠似的，估计现在就算是问他爹是不是萧池他也会点头。

    萧池满意的微笑着点点头，慢条斯理松开手，直起身子看向面前神色骤变的彪哥。

    “理解一下，”他说着甩了甩手，带着些歉意道，“这两天发生了点事，心情不太好。”

    “一会下手要是重了，多多包涵。”

    沈磊环抱着自己在角落，瑟瑟发抖。

    整个大厅里霹雳哐啷一阵响，混乱的群斗里，拳掌和rou的撞击音居然比桌椅碰撞声还要响亮。

    一身黑的地痞流氓里围了个萧池，看起来却像是一个一个上去讨揍，萧池的动作干脆利落，招招致命，平均放倒一个人不超过三手。

    沈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庆幸自己昨天慧眼识珠，认错的及时。

    五分钟不到，大厅里东倒西歪一片，呻吟声此起彼伏，萧池站在伏尸遍野中淡淡的朝他望过来，眼神看得沈磊一个激灵，半晌发出一个变了调的音，“.....哥？”

    好久不打架这一通打完后手脚都有点发酸，萧池摆摆手正想让小孩报个警，突然身后传来拉门声，他转头，就看见一席米色风衣的周晚意推门而来，见到室内的场景动作静止。

    周晚意扫了一圈混乱的场面，和萧池无辜又尴尬的视线对视上，挑了挑眉。

    萧池哑然。他没想到第一次碰见对方尴尬就算了，第二次居然能做到比第一次还要尴尬。

    他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周晚意面色一变，同时呼啸的风从脑后而来，重击之下闷痛自后脑勺传来，他往前一踉跄，就要和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眼睛闭上前他想，完蛋，鼻梁绝对要断，早知道当时咬咬牙买个地毯了。

    然而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尤加利的冷香先拥抱了他。

    “萧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