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纵使万世显赫，皆与臣妾无关（上） (第1/1页)

    第四十四章

    傅初尧不是在兴庆殿就是在慈宁宫，平日里连御花园都少去，岳威便请了傅钧的令先带人在那两间宫室里搜查。

    岳威胆大心细，他领着人搜宫恨不能连地砖都扒下来看看，但搜了两日之后却还是全无进展。

    帷幔被褥瓷器摆件香炉桌椅书籍纸张，甚至是宫人衣料鞋底指甲发丝，到最后岳威连带着炉灰都扒出来一一验过仍是找不到半分线索。

    从发现尧尧中毒傅钧就赶紧带着弟弟搬到了明光殿里居住，幸好用着司马印的方子傅初尧很快就恢复了精神，看着弟弟好转傅钧心情大悦这才没有抓住岳威办事不力做文章。

    然而还未等傅钧因弟弟渐渐好转松下一口气，慈宁宫那边竟是又传来了噩耗，原是搜宫的时候院丞司马印也跟着，他虽然探查不到毒源却一眼就瞧出太皇太后赫连清也面带病容，待到给赫连清亲自把过脉后老太医司马印脸都吓白了，他实在没想到太皇太后竟跟五殿下一样也中了那乌头仙之毒，甚至比五殿下中毒还要深得多。

    乍闻皇祖母中毒傅钧瞬间暴怒，皇奶奶已是九十多岁高龄身子到底不比年轻人禁折腾，即使如平常风寒发热这般小症都有可能要了命，更别说是中了那邪性的慢毒。

    阖宫上下只有尧尧和皇祖母中了毒，则慈宁宫寝殿内必定有蹊跷，根本就不敢把皇祖母也中毒之事告诉尧尧，傅钧严令封锁消息后亲自带着人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已经被人抬着小心移去了旁边长春馆，现下慈宁宫内一片空空荡荡，连外间草木都被连根拔起，太医随着禁军仍在进行着地毯式搜索，傅钧去到之后更是下令将人手分成三班，严命他们日夜加紧搜查哪怕掘地三尺也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而后傅钧便赶紧去到长春馆看望皇祖母，看着祖母虚弱的神色傅钧脸色一度阴沉到了极点，他瞬间就明白了下毒之人的心思歹毒。

    尧尧平常总有半日待在慈宁宫内，若是将慢毒下与此处则久而久之尧尧必定中毒，在那之前皇祖母自是中毒更深，但乌头仙最初症状就是让人长睡不醒，皇祖母本就整日昏睡着并不会惹人怀疑，且老人家就算是难受了也根本说不出来。此番幸亏是自己及时察觉到尧尧嗜睡得厉害，否则若真等到尧尧症状加重恐怕皇奶奶已经中毒至深撒手西去。

    强忍着心中怒意傅钧亲手为皇祖母侍奉汤药，若是到最后仍然查不到毒药下在哪里，他便会直接下令杀了除自己与尧尧之外所有在事前曾进过慈宁宫的人。

    为皇祖母重新盖好被子傅钧心念一动，他唤刘宝全送来慈宁宫侍卫名册细细查看却突然发现孙闯也在其中。

    原是弟弟上回与自己怄气才将孙闯调到了慈宁宫，后来便也由尧尧做主把孙闯一直留了下来。

    傅钧确实是恼恨孙闯对尧尧的觊觎，却也知道此人绝对不会加害尧尧。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傅钧本想挑几个信得过的近侍贴身守着皇祖母，眼下看来无论是身手还是可信度到底还是孙闯更适合。

    即使视孙闯为眼中钉rou中刺傅钧还是把他召了过来。

    一进到内室见了傅钧孙闯立时屈膝跪下道参见陛下。

    并不让人起身，傅钧居高临下地斥责道：“如今太皇太后在寝殿内遭人暗害身中奇毒，孙闯，你日日守在慈宁宫就是这样当的值！”

    孙闯垂头任骂：“属下无能。”

    “你也知道自己无能？”傅钧愈加疾言厉色，“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守着太皇太后，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起身。”

    孙闯直直跪在地上并不为自己辩解只道属下遵命。

    傅钧在气头上看也不看孙闯一眼冷哼一声负手离去。

    孙闯跪在原地不言不语，寝殿之中除了昏睡的赫连清就只剩下了两个近身侍奉的宫女，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从白天一直跪到夜间孙闯都没有挪过地方，等到过了亥时夜深人静后还是玉晴心疼孙闯偷偷跑来给他送了一个蒲团。

    但孙闯此人性子冷硬竟是完全不领玉晴的情，直将小姑娘生生气走了。

    夜色已深，慈宁宫内烛火暗淡，侍奉赫连清的那两位宫女也在外间的小床上睡下，只有孙闯还睁着眼睛默默守着太皇太后。

    然而待到过了子时，一直凝神静气的孙闯却突然在香案处发现了些许端倪。

    因老人上了年纪夜里往往睡不安稳，赫连清房里一直都点着由太医院配置的长寿香，那长寿香是用极品檀香研磨后又制成了细长的线香，每夜里点燃三支放在床头可以有效地安神助眠。

    檀香本是清幽雅致烟气也不呛人，但等线香烧到最后三分之一时那烟气却突然变黑连气味也有些焦苦，这种细节平日里并无人能察觉，但巧就巧在孙闯是正对着香案罚跪，而他又天生嗅觉灵敏因此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线香的变化。

    膝行几步行至香案前，孙闯抬手便拔下了那三根未燃尽的线香，他小心从最下端掰下一截仔细观察，但单从颜色味道上寻常人根本难以辨别。

    事关五殿下与太皇太后的安危，孙闯连抗旨也顾不上了，他叫醒了那两位睡着的宫女让她们好生看护老太后，自己则带了那三支未燃尽的线香连夜赶往了太医院，物证难得他只有亲手送交司马印检查才能放心。

    从傅钧下令搜宫那长寿香其实已经被检查多次，但乌头仙粉末只掺在线香末端且燃着后烟气变化也不甚明显，一时竟将满院太医都蒙了过去。

    第二日傅钧听闻此事后大发雷霆，急急训问道在慈宁宫内负责看管长寿香的都是有谁？

    很快便有两三个宫婢被押解上前，但她们无一不是痛哭流涕跪地喊冤。

    “陛下明鉴！陛下求您明鉴！奴婢真的是无辜的，奴婢们只是负责看守，从来就没有碰过那些线香啊！”

    “奴婢根本就不懂香料啊陛下，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眼见着傅钧被哭叫声吵得心烦，跪在地上的最年长的那个宫女倒是果决，她哭着朝傅钧磕了一个头道：“奴婢绝非歹人，甘愿对陛下断指为鉴！”说着她竟是生生咬掉了自己的左手小指。

    其余两名宫女竟也有样学样为证清白不惜自残。

    一时鲜血淋漓流了满地连刘总管也看不下去了，眼见那几个宫女可怜，刘公公问她们道：“丫头们倒是烈性子，咱家且问你们，平常除了你们几个可还有别人碰过那长寿香没有？”

    被刘公公这么一问其中一名宫女突然回想起一事，她哭着道：“奴婢有一回笨手笨脚将长寿香支撒在了地上，是银屏jiejie接了手帮奴婢整理的，除此之外那香支便再没敢让外人碰过。”

    被她这么一说，另两名宫女也回忆起来确有此事。

    傅钧眸光转暗问刘宝全那银屏是谁？

    刘公公赶紧道：“那银屏是钟粹宫宫女，您之前下令严审惠文贵妃的贴身宫人，那个叫银屏的已经被杖死了。”

    “她死前可有交代什么？”

    刘宝全答道：“她从受刑到咽气什么都没说。”

    事情既然指向钟粹宫，那便八成与杨兰心脱不了干系，傅钧本就对杨兰心疑心深重，因而一早就将她平日里的亲近宫人严加审问，然而不光是银屏，连同钟粹宫里的其他宫人也都闭口不言，有的受刑至死也说不出什么东西。

    事已至此，傅钧打算亲自去钟粹宫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