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幻觉 (第1/2页)

    玻璃瓶碰撞间发出叮叮脆响，酒液从喉道灌入，辛辣的酒液带来一阵不受控制的呛咳。女人往日里美丽姣好的面庞如今只剩下苍白疲惫，她的脸部隐没在明灭不定的光影中，手上被喝空的啤酒杯被她粗鲁的敲在破旧不堪的桌面上，原本明媚的双眼半垂着，扭过头由下自上，凶戾地瞪向窥视她的目光——

    “亚特——嘿！亚特伍德，你在听我说话吗？”

    好友担忧的声音灌入耳中，亚特伍德.李晃了晃脑袋，再睁眼时，哪里还有刚才看到的女人，只有酒吧绚丽灯光下欢快畅饮的年轻男女。

    “……我没事，安德鲁。”

    长相俊秀温和，只是脸色稍显苍白的青年微微笑着，丝毫看不出异样的样子：“只是刚才好像在舞池中间看见了个熟人……有点在意就多看了两眼。”

    见他如此回答，被称为安德鲁的同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那调侃的目光盯得青年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

    尽管被好友看的尴尬，青年，也就是亚特伍德还是忍不住往刚才那个方向撇了好几眼，这举动引得自己的好友一阵窃笑。

    亚特伍德下意识抬起手臂摸摸鼻子，不知怎么和好友解释他刚才看到的不是那些年轻美丽的男士女士，而是他不久前才过世的母亲的幻影。

    他那个分明美丽优雅，却放任自己酗酒如命，性格变得暴躁痴狂的母亲。

    很奇怪。

    亚特伍德心想，他不像是会在她死去后不停怀念她，甚至怀念到看到她的幻影的地步的人。

    毕竟自年幼时他有记忆起他的那位母亲就开始酗酒，整日颓废的待在屋中，偶尔做做家务，只有家中的酒喝完了才会出门，顺便买一些可以饱腹的东西。

    而他的父亲神出鬼没，除了在家里的卡上打钱以外根本不会理会他们母子。

    亚特伍德从小就是在酒精、饥饿和辱骂中长大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母亲很少会打他，气急了只会摔砸家中的物品。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小时候的亚特伍德很讨厌和害怕她。当时的他唯一可以离开她的途径就是上学，所以他不停的学，拼命地学，终于在几年前考上了一座非常不错的外地大学。

    在上大学的这几年里，亚特伍德除了上课就是打工，寒暑假也很少会回家，与母亲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但即便如此，他们每次见面的时候，母亲的情绪都一如往常的颓废且暴躁。

    而亚特伍德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和她有过的对话内容依旧是一句辱骂：

    “滚开！你这个早该死了的东西、滚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然后，她就真的没有再看到他。

    因为她死了。

    亚特伍德接到警局通知并赶回去的时候，他见到的只是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还有警局轻飘飘的一句“喝醉后意外摔落导致当场死亡”的结论。

    亚特伍德匆匆处理完母亲的葬礼，收敛好她仅剩不多的遗物后第二天就赶回了学校参加了毕业考试。

    而就在他回去不久，直到他顺利毕业并参加了毕业舞会的今天，他一直频繁的看到母亲生前的幻影。

    他经常看到母亲在如同生前一般疯狂饮酒，看到她如同愤怒的猛兽一般冲着他咆哮，让他滚的远远的。

    他和周围的好友们提过这个问题，他们却说自己是因为母亲去世导致过度悲伤引起的幻觉。

    亚特伍德想说自己并不爱她，毕竟他从小被母亲如此对待，怎么会过度悲伤？

    可是这样就无法解释他为何会有频繁的幻觉，甚至到了影响生活的地步。

    因为这个问题，这么多天来一直持续烦恼着的亚特伍德垂着头和好友安德鲁站在舞池边缘，看着自己的同学们快乐的舞动着狂欢着，却没有丝毫想要参与的性质，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好友安德鲁聊天。

    在这期间，也曾有几位女同学过来邀请他和安德鲁跳舞，亚特伍德拒绝了，安德鲁和其中几位跳了几圈，但在最后一圈结束时却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始终缩在角落里，一点都不合群的神情黯然的抿着手里颜色鲜艳的还放了冰块的果汁——是的，果汁！

    都是成年人了，还是这么具有纪念意义的毕业舞会，好兄弟居然还在这种场合喝果汁？该死，他是个还在吃奶的小屁孩吗？！

    安德鲁一时冲动，在女伴的白眼中直接从舞池脱离，同时从服务员手上随意挑了一杯鸡尾酒，并强势的把果汁从亚特伍德上手抽走，将鸡尾酒塞到了他的手里。

    面对好友全程写满了“莫名其妙”和“你神经病吗？”的表情，安德鲁原本上头的冲动一顿，顿时感觉万分无力。

    他无奈的叹气道：

    “我觉得我们需要聊聊，亚特。”

    随后安德鲁不客气的狠揉了一把亚特伍德柔软的脑袋，不由分说的把他的好友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亚特伍德一开始只觉得安德鲁在发神经。但和好友相处许久的他，看得出好友眼底暗藏的担忧，所以没有反抗的的被安德鲁拽了出去。

    等到了被微凉的夜风笼罩的僻静露台上的时候，两人被柔和的风一吹，原本因为激烈的音乐和欢快跃动的人群而跳动的心脏飞快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