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鸿雁】短篇合集_从别后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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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别后 (第2/5页)

孤雁吸溜着面条的声音。

    等沈孤雁放下筷碗,眼圈是红的。

    每年生辰,沈沧海都会想送自家儿子点特殊的东西,奈何沈孤雁是个被很多人疼着宠着的孩子,着实什么都不缺,沈沧海思来想去,决定儿子的生辰面,就由他这个父亲来煮。

    侠客远庖厨,沈沧海却为了沈孤雁煮得一手好面条,各式各样,打沈孤雁有记忆起,每年生辰的面口味就没重过。

    沈孤雁开始习武后,生辰惯例吃面,沈沧海看着他,总要问一句:“阿雁又长一岁,今年想做什么?”

    沈孤雁从不好高骛远,只会说“要练好字帖”或“要习得沧浪诀某某段”这种务实的话。

    今年沈沧海不可能托梦来问,沈孤鸿看着红了眼的沈孤雁,泠泠月色下只有他二人,影子纠缠,颇有种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相依为命感。

    沈孤鸿想,这不算逾矩,义父说过将你交给我的话,便道:“阿雁又长一岁,今年想做什么?”

    沈孤雁愣了片刻,认真道:“我要和你守好伏龙谷,不论老之将来,死之将至。”

    他本不必守着伏龙谷。

    沈浪王怜花的后人,就算万劫不复,沧浪岛永远都是最夯实的退路。沈孤雁唯一的亲人舅舅王神庭在沧浪岛,看着沈孤雁长大的长辈们在沧浪岛……伏龙谷尚在雏形,谷内人员除了沈孤鸿和容素问皆是沈沧海近些年招揽的“生人”,容素问病重诸事不问,谷内能依仗的只有沈孤鸿和他自己,不论怎么看,回沧浪岛都是最好的选择。

    沈孤雁写信回绝了舅舅要来接他的想法,若他一走,伏龙谷一散,沈孤鸿没有去处,走丢的阿泰也回不来了。

    对于一个势力的经营之道,多得是人穷极一生仍摸不到门路,更何况是两个半大孩子。沈孤鸿勉力靠着沈沧海留下来的基业撑了六年,这六年虽无外患——沈孤雁在十岁生辰过后武功大成,很快整个瀚海都没人打得过他了,外人不敢来犯——却有内忧。

    在瀚海大漠里流窜的都是一些无门无派的沙匪,这群人毫无原则,谁有rou就跟谁走。这群人看着自己前任老大被沈孤雁揍过,被少年武功之高强惊异得无以复加,仿佛看到了一个新鲜而强大的人形防护墙,当即丢盔弃甲,要死要活地拜入伏龙谷内。

    一个势力人数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沈孤鸿定了个门槛,凡能完成的,皆纳入麾下。

    人都长了嘴,那是要吃饭的。

    这么多人衣食住行上花的都不是小数目,练沧浪诀要用的五色锦鲤一条抵万金还难以养活,沈孤雁尚不熟练,每次练功都要弄死一条,粗一算也是一笔巨额开支,可总不能不让沈孤雁练。义父留下的马队收益勉强够温饱,若不想委屈沈孤雁,沈孤鸿思索要如何开源。

    却频频遇到阻力。

    沈孤鸿一番调查,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这群人躲在暗中,是抱着怎样的目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挡着自己,却又不对自己出手,似乎只是单纯地不想自己发展伏龙谷。

    他想和沈孤雁商量这件事。沈孤雁跑出伏龙谷几天未归,好容易一露面,满身的血。

    他疲倦地躺在浴桶里,身上光洁没什么伤。沈孤鸿拿起他换下的衣服,血浸透了布料,已经洗不掉了,沈孤鸿随手丢到地上。

    “我遇到了一队人拐子。”

    沈孤雁撩一捧水泼在脸上。

    沈沧海未能折返天牢,中途就遇上了禁卫军,一番激战后只能放弃,带着仅存的呼延血脉离开开封。

    沈孤雁并不知道什么叫逃亡。他将昼夜不歇的赶路和祖父沈浪同自己说过的纵马江湖联系在一起,心生豪情,特别是在知道呼延鸿也是从小习武之后,这种豪气达到了鼎盛。

    他看着呼延鸿依旧是那副再不吃饭就要饿死的小可怜模样,觉得这样rou对rou的打一架实在有霸凌的嫌疑。看着天上的鸟雀灵光一闪,折了两个树杈子做成弹弓,还把比较好用那把给了沈孤鸿。

    “比射艺,总不能说我欺负你了吧。”

    意得志满地扬弓一射,却闯了大祸。沈孤雁曾为保护娘亲与狼群对峙,如今为保护呼延兄弟,长剑出鞘。

    杀人与杀狼并无什么分别,站在一堆尸首里看血染红枯草的观感,远不如发现阿泰不见了来得震撼。

    沈孤雁差点被罚死,碎rou从鞭子上剥落掉在地上,沈孤雁却泪也没一滴。沈沧海收手,看着惶恐慌乱的呼延鸿,苦叹:“鸿儿,阿雁不过是一时贪玩……阿泰我定会全力去找,你莫要记恨阿雁。”

    沈孤鸿却摇头:“也并不全怪阿雁。”

    沈沧海拉他过来,“若你不嫌弃,便改姓随我,就叫沈孤鸿,从今以后阿雁就是你弟弟。”

    呼延鸿并无别的依仗,况且沈沧海对他是真的不错,并没有太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沈孤雁想要辩驳什么,一吭声后背火烧般的疼,他伏下身子轻轻抽着气,沈孤鸿眼看着,却只敢等到义父离开才上前扶起他,半偎在怀里的人抖得厉害。

    “如果疼得受不住,那便哭吧。”

    “哭没有用,阿泰也不会回来。”他想了想,叫起他新名字,“沈孤鸿,我会把阿泰找回来,但我永远不可能替他做你弟弟。”

    沈孤雁多次外出搜寻燕云,就是为了找任何有关呼延泰的蛛丝马迹。沈孤鸿被伏龙谷困住手脚,他还自由些,却也不能离开伏龙谷太久。

    他总是怕那群养不熟的沙匪趁他不在祸害到沈孤鸿身上。

    如此能找到的线索寥寥,他也不曾懈怠过一次。

    又是一次徒劳,沈孤雁在驿站休整自己准备回谷时,无意间听到了二楼包厢内的话。

    驿站年久失修已经很破败,二楼那伙人更是毫无避讳大声交谈,沈孤雁听着他们说当家的儿子被拐子拐走了,已经找到人就要准备追去。

    燕云大漠荒芜贫瘠,什么马匪沙匪拐子层出不穷倒也不稀奇。沈孤雁早就知道有拐子的事,心知呼延泰走丢和这群人脱不了干系,只是这群拐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伪装得最和寻常百姓差不多,他一直没有门路去找。如今线索送上门来了,沈孤雁干脆隐匿声息,跟着二楼的人一同去追那队拐子。

    “他们告诉我,他们这几年拐来的孩子没有一百也就数十,早就记不清谁是谁,谁长什么样子了,更别提卖到哪里去是生是死了。”

    大概是抱着最大的希望换来的失望是剧烈的,那一瞬间沈孤雁丧失理智,两队人马在他剑下死得干干净净。

    他将自己淹进水里,长发浮在水面漾动,好像是无根无依的浮萍,脆弱得再经不起任何一场风雨。

    沈孤鸿将要跟他商量的事埋在心里,绕到沈孤雁背后,将水里飘动的发丝揽在手心,揉上胰子替他清洗。

    “那么多年过去了,阿泰肯定也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或许不做打扰,未必是件坏事。”

    沈孤雁闷闷嗯了一声,从他唇边咕噜冒出一串气泡,他被水呛住了,赶忙从水里站起来咳嗽了一阵,头发弹动落下一串水珠。他拍了拍胸口,“也是,现在伏龙谷并不适合接阿泰回来。”

    其实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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