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看着你 (第1/1页)

    散场的剧目，人群都往出口涌去。

    程立望着台上，没看应承期，剧目结束时，他们激烈的争执，他能听见应承期离去的脚步声，却没起身挽回。剧场终于没有一点声音了，只余下明晃晃的灯光。

    这样寂静的环境，那突然的匆匆脚步声像石子打破冰面回转，来人站定在程立面前。

    “怎么走了又回来？”程立终于舍得把视线转向应承期的脸上，他盯着应承期的脸，这样一张同他记忆里没有一丝相似之处的面庞。

    只是偶尔流露出的神色会突然打动程立的回忆。

    “你吃了很多苦，是不是。”程立说的不是疑问句，他伸出手抚摸着应承期的面孔，好像中间从来没隔开这么久的岁月，而应承期也才刚刚放学。“我相信你。”

    酸涩、热气，冲上应承期的眼眶，转身跑回来的他没花多少时间。可重新站在程立面前，自己等了太久太久，走了好远好远，不知道挨过多少悲痛，才终于回到了程立面前。现在的他，终于能垂下头，接受世间唯一真心待他如孩子般爱过的人久别的问候。

    喘不过气来一般，应承期仰了一下头，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又看向程立。

    应承期突然跪倒，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程立。

    又用一种拥抱的姿态箍住程立的腰，一只手胡乱抚摸程立的脸。

    “老公走了，老公不要我了，别不要我，老公。”应承期哀哀戚戚，那双眼睛流转着些苦痛的水汽，程立不知道，这是他一场表演，还是真心话。

    重生？倒带？一切重新来过？

    程立知道这很荒谬，也知道其他人听到肯定应该选择把应承期送进精神病院。

    这太荒谬，也太愚蠢。

    可是程立相信。

    这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里，应承期遭受的一切，让程立感觉心碎，这是他爱过、恨过、对不起过的人，是自己卑鄙人生里唯一的月光。

    程立曾在心里起誓，不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的人。

    可是世间阴差阳错，再次相见，应承期甚至失去自己原本的模样，只能用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来对着自己祈怜。想过放下一切的程立，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老公走不了。”程立回答。

    “杀了他，老公。让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永远永远不用再分开。”应承期撒娇似的回应，全然忘记了刚刚的争执起因就是因为这句话。

    迟迟没得到回应的应承期抬起头，神情很难看，阴沉沉又扭曲，他没再开口，盯着程立。

    过了一百年吗？还是一百秒？

    程立分不清，灯光像闪击的色块糊得他头晕目眩，亮的让他胃里翻涌，那些想被遗忘的事情，那些酸涩从胃里翻涌上来变成了刺痛的刀刃话语，顺着程立的喉管挣扎而出———“那时候，我在看着你。”

    应承期的脸色很白，这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还是之前就这样白呢？程立没注意，自顾自的说下去。

    “如果你真的重生，那重生之前，你应该也会知道一些真相，是吗？”程立像在疑问，却是在肯定，“那时候我多么恨你，你要去美国，做我们从来没想过的梦，成为我永远摸不到的人。踩着我上前，把我甩在身后。”

    “所以小少爷问我，要不要看一场好戏。”

    “我答应了。”

    程立的脸色是那样平静，他看着应承期额头细细密密的流下汗珠，似遭受一场凌迟。汗珠掉进眼眶，再蜿蜒而下，几乎就像应承期在哀哭。

    “那个女人叫什么？我还记得，阿媚。”

    “你像狗一样发情，射精，一次一次抓住那女人的腰，耸动着，纠缠的和野外交配的狗一样没有区别。”

    “我在看着你，我就在你隔壁房间，冯宁在给我直播，他说的话，做的事，我都看见了，我也知道冯宁对你做了什么。你的祈求，哀嚎，祷告我全部听见。”

    “因为那也是我对你的报复。”

    一锤定音，程立犹如无私的判官，审判自己也没放过应承期。

    “你那时候没重生吧？你不知道之后的生活那样艰难是不是？你一心奔赴的未来，曾经你以为那很美好。好的足够让你舍弃下我，我恨你，这样的背叛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你独自快活。”

    “很可笑，是不是？你刺痛我，我也要报复你，我无法容忍你的背叛，没有人可以容忍，可偏偏是你背叛了我，偏偏是你离开我。你的孩子也是那次阿媚生的吗？”

    “你不知道。”应承期僵硬的肯定，但是不足以让程立放过他。

    “是的，那时候我不知道。不知道后面冯宁竟然用这样的孩子折磨你。”程立微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我不知道，我恨你，可折磨你那么久，我没办法做到，老婆。不过我也知道冯宁会报复你，我没问也没阻止，因为我也还恨着你，老婆。”

    两个字，一个称呼，缱绻的含糊在程立嘴里。

    “可是恨一个人好难。一辈子更是太长了，所以后来我曾经去找过你。”

    “我想，你是个爱慕虚荣的婊子，我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们俩都互相捅了彼此一刀，可是回头我们或许也只剩下彼此。我想对你说，对不起，我们互相道歉，原谅彼此，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吧。”

    “你说你重生了，那么第一次，你也知道了我从前的龌蹉。当你提出杀了冯宁，我答应了吗？你的故事里，我的结局已经注定，那你呢，你得偿所愿了吗？”

    应承期脸色雪一样的白，嘴唇有些颤抖，眼睛一颤一颤神经质的眨动。

    得偿所愿？

    第一次，一切还没倒带的第一次，应承期差点以为自己得偿所愿。可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一场空，失去了程立，一切都是一场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应承期不明白，他知道最开始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离开程立，程立有资格怨恨自己，那时候听到了程立的坦白，他根本不怪程立的报复，甚至心里还松了一口气。

    看呀，我是那个爱慕虚荣，背叛你的人。

    可你程立嘴上对我毫无瑕疵的爱，不是也摔了个破碎吗？这样扯平，那我们两个卑鄙的人，怎么还能离开彼此，互相抛弃呢。

    为什么还要抛下我？

    应承期无声的蠕动嘴唇，仰望着程立，还是没能问出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