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衷寻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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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1/1页)

    年底的yAn光,散S於云缝中,避雷针上;树梢间,玻璃帷幕上;笑语喧嚣的人群里,河岸的塑胶袋上。

    我四处张望,而後选择盯着苍白的洗石子栏杆发楞。

    很难想像,北投温泉博物馆成立初期,能从此处观望辽远旷渺的淡水河。

    百年前,这座和洋折衷式建筑为了在台湾安身立命,曾采取一些防cHa0措施。但这些改造尚不足以让它安度下个百年。

    馆内,目光所及,无非密密匝匝的展品。

    立T的、平面的、浮在水上的、固定於池底的、可互动的、禁止触碰的等。在台湾元素的攻城掠地下,日本的余白之美几乎荡然无存。

    而今,此处最贴近余白的物事,似乎仅剩被步履磨去糖衣的铅灰sE磨石子地板。

    但有些事物只能如此这般地存留。它们见过繁盛,放弃功能,历经遗忘,寄身变化。

    昨日,我度过稀松平常的硕士一日。放学後约个会,抿着清酒,沾枕即睡。梦中,闪过一个场景。而後,就像切换幻灯片般,下一秒,晨光自百叶窗的缝隙筛落。

    我头昏脑胀到厨房冲一杯温水。薄纱般的蒸气抚过杯缘。世界霎时变得如明似镜,焕然一新。我转头望向客厅里最靠近玄关的大理石砖。

    那方苍蓝sE石砖上有一片椭圆形的印迹,印迹的sE泽较其他石砖浅淡,彷佛雨後被遗忘在停车格里的幻象。

    我杵在原地许久,许久,才传一封讯息给孤挺。

    「未来,天时地利人和,我想和你生一个孩子。我们暂且替她遮挡风雨。请你陪着我一起看她成长,看她飞奔,肯定她自己选择的任何步伐,不加阻挠。」

    半个小时後,孤挺向我道早,接着道歉。因为他必须赶往派出所,没空仔细回覆讯息。但他已确实接收到我的心意了。

    纵使这则早安讯息就像以往五个月的复制贴上,但我明白,机械X讯息并不等於孤挺的灵魂。

    但正因为它是封一般无二的讯息,可以从中推断,孤挺不知道昨日以前的我,仍全心全意地想甩下生育的重荷。

    我不怪他,因为我b自己想像的还善於隐藏对生育的厌恶。

    我不怪我,毕竟我无法对一个尚未正式邀请我生育的男人说不。

    但生育能避而不谈吗?

    好像不能,我已经二十四岁了。纵然我们才交往四个月,但提出生育意愿的截稿日期已迫在眉睫。

    倘若结果是肯定,我应立即以避免不孕症为目标,调理身子,并尽早受孕。因为生产对孕妇造成的负担,似乎会随着妊娠年龄的下降而减少。但我和孤挺面前仍有双方感情的巩固、双方家庭的交流,以及经济等目标要达成,妊娠的时机只能无限延後。

    如果选择不生育。我也必得养好身子,不过只以全生远害为目标;我也得继续维持关系与经济,但这些问题不再刻不容缓。

    一瞬间,世界变得缓慢而惬意。

    对啊,不生育该有多好。

    但孤挺向往有孩子的生活。

    有次他看到别人家推娃娃车,甚至还怂恿我跟他生五个小孩。

    从我提出「我们可以等男X受孕的医疗科技稳固後,再来讨论要生多少小孩」这个建议以後,他那大祸临头的反应可以推断,他之所以能把想要小孩说得活像吵着要买玩具一样轻巧,完全是因为他不用负责生产。

    一念及数年後,我的器官和脊椎将被压迫,养分将被劫掠,身材将大不如前,就意气消沉。

    但一想到我不得安寝时,孤挺不在。我做产检时,孤挺不在。我到鬼门关前走一遭时,孤挺不在。我反而舒了一口气,因为如此看来,开心怀孕与我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我只Ai孤挺,勉强也喜欢他的繁忙,但不能要求更多。毕竟,一个人本来就不可能费尽心思地生产一条不稀罕的人命。

    但如果我现阶段提起生育的话题,它们就会沦为不合时宜的玩笑,或变成某种随时可以改变的念头。

    然而有趣的是,如果现阶段告诉身边的人自己不想要孩子,我随即会被归为自私无用的人。

    喔,亲Ai的,你现阶段只该将全数JiNg力放在论文上。然後,下一个阶段你可以找份工作,结婚生子。当然,结婚就是为了生子,两者有着唇齿相依密不可分牢不可破的关系。再说,看在少子化国安问题的份上!你也实在应该生孩子。

    外在环境令我的生命就像被分裂而狭缩於塑胶盆子里的花卉,总是被分门别类,待价而沽。

    喔,杜鹃和秋海棠可以同时贩售,不冲突。多年生的杜鹃一年开三次,花期之间还可以用茶花桂花等植物,填塞它的空位。但秋海棠是一年生植物,要趁花瓣尚未皱缩时,推销出去。不然怎麽对得起我们在它身上投注的时间、养料和水分?

    不过我也不是什麽千依百顺的人。我的喜好仅投合於现阶段的任务,所以我决定让自己变成一个除了写作外、任何事都不管的人。并打算将这个习X保留至未来。

    下定主意後,约会之外的日子,我都读书写作到半夜深更。服下安眠药後,我常环视着孤挺送我的一大堆印有金sE鸽子的产品,思考自己人生中,除了写作以外的生活。偶尔就会因为想到孤挺的愉快娃娃王国,而睡意全消。

    但这点倒是提醒我,我还不够忙。

    近日,我甚至在课表和论文之间,安排一些短篇的时间。想要被看见的yUwaNg,推着我不断投稿。倘使这次的文章坠入太平洋,我也期待下一架能正重要害。

    我永远相信自己将被看见,因为我只想活出「生产」的这种义项。

    而首次发表短篇的过程,也着实带给我莫大的喜悦。我决定以後要以同样的步调奔忙。

    尽管得奖作品仍未公诸於世。尽管邮寄的过程中,我看起来像个大笑话。但有何不可?

    投稿当天,我从劣质的睡眠中醒来,即刻发现自己正面对一个课表与邮局营业时间格格不入的世界。我决定先去投稿。途中,脚底一滑,我以膝盖着地,夺去太yAnx与柏油路亲热的机会。

    但我没空关心膝盖的伤势,随即抓起稿件,朝邮局拔足狂奔。

    在脚跟往捷运站的方向旋转的当下,我几乎可以断定,若是成功甩掉生育的重荷,这将是我未来几十年的光景。我将成为一名始终踩在自律神经失调的底线上忙碌的nV人。有何不可?

    不过,纵然努力让自己时时处於忙碌状态,我总有约会时间,总会和孤挺隔桌而坐。邻桌总有可能是带着婴儿车的父母,孤挺总会兴味浓厚地观察着婴儿的嘻笑哭闹。

    找到方向的我由衷替那些亲子感到高兴,真的。因为这种生活方式不将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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