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 (第1/1页)

    少主上位，群狼环伺……禹司凤的处境，何等凄惨。

    直到，他解救出威远海战中，唯一存活的一队兵。杨秘书一瘸一拐地从满脸是血的士兵中走出来，他明显伤到了腿。

    杨秘书的身后，是一个简单的棺材，里面安放的人，曾是整个北方的主宰。

    那一队士兵无一不狼狈，连杨秘书都受了伤，能保下大帅的尸首，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杨秘书见到司凤，再也绷不住心里的弦，痛哭着：“少主……我们带回了大帅……我们……没护住大帅……”

    如今，禹司凤已经成为了禹氏的元帅，北方的家主，但是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当久一点少主，父亲晚一些离去……

    当今的禹氏家主，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溢出，他跪倒在那简单的棺木之前，失声痛哭：“父亲……”

    整个白城，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死伤的军人不计其数，曾经抵抗的百姓，被东瀛士兵残忍地杀害……

    不过，终于等来了他们的少主，他们要狠狠回击，要血债血偿！

    司凤简单安顿了白城的一切，禹氏的新主带着老元帅的棺木，返回奉城下葬。

    帅府之内，只剩下黑与白。

    没人知道东瀛人什么时候会再打回来。然而却有人，做了逆行者，带着南方支援的粮食，赶赴奉城。

    他以为，他与她之间不仅仅是天南与地北，身体上隔着万重山，还有看不见的距离，犹如沟壑。

    乱世之中，独善其身就绝非易事。更何况，家国大义为上，儿女私情就像浮萍，时代的洪流把你和谁卷到一处，再怎样的深情厚谊，都会脆弱如纸。他以为，错过了云中之约，他便再也见不到她。

    甚至战场上的无数次，他距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他更是来不及想她。如今，她就站在他面前。

    通报的人通报第二遍时，禹司凤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来通报的下人。

    褚璇玑也是来过一回帅府的，但那时绝对不会如此压抑，悲伤。璇玑先是过去上了一炷香，想着之前的来过的奉城，和如今的奉城，完全变了样子。

    战火的确还没烧到这，但已经有很多人，一路往南或者是往西边逃。曾经生意红火的馆子，大多关了门。

    她伫立良久，直到看见司凤的走过来，用几乎哑掉的嗓子说：“璇玑，”司凤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已经笑不出来，“谢谢你来拜祭父亲。”

    原本年少意气的禹司凤的眼中，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她心疼他这样的蜕变，没来由地想守护着他。

    “父亲说，愿与北方联手，共抗外敌。两日后，南方调运的粮草会抵达奉城。”璇玑分享者这个好消息，却发现司凤的眼眸，有瞬间的黯淡。

    攘外的声音大过安内，北方如果落在东洋人手里绝不是什么好事，唇亡齿寒的道理，没人不懂。“所以，你来了么？”禹司凤自嘲地苦笑着，心想：原来，是褚氏家主派璇玑来的。

    可他却忽略了，如果仅仅是为了利益，褚氏的两位少爷分明更适合来奉城这个几乎已经是前线的险境。

    “不，不是的。我并不是父亲用来巩固关系的……”璇玑为自己辩解着，“司凤，我想，其实我……我来只是想说，我想看着你，陪着你……不论以后如何。”她的目光坚定地望着他，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口。

    他丧父丧妻，故土哀鸿遍野，此时，个人的情爱不过轻如鸿毛。璇玑说不清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奉城，怎样说服父亲，但是，她其实仅仅是想陪在他身边，不想让他一个人去承受如此残酷的一切……

    似乎有一种来自灵魂中的呼唤，让她禁不住想去守护他，可惜自己并不是梦境中那样强大的战神，可司凤依旧如琉璃般易碎，让她甘愿不顾一切地奔赴。“我只是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只是你，只有你……让我愿意生死相随。生死相随……”

    随即，她被眼前人不顾一切地抱住，紧紧抱住，宛如获得了稀世珍宝一般。

    她带来了粮食，也带给了他走出至暗时刻的光，让他终于在所有门关上之后，看到了一扇窗。窗子里照进来温暖的光，而他，要紧紧抓住那道光。

    司凤想，如果哪一天他不幸丧命沙场，他不愿她随着来，不会想看见她悲痛。可是，这世界在这几天之内给了他最残酷的打击。璇玑的到来，就是寒冬里的火把，是他愿意不顾一切去握住的温暖。

    世事无常，就像之前父亲就那么突然离开自己……司凤觉得，璇玑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能抓在手里的幸福。“璇玑，你在，真好。”

    原来，她并不是单向的奔赴。

    璇玑回抱自己，在他耳边安慰：“司凤，我在呢。你不仅仅是自己，你是整个北方百姓的支柱，他们还等着你去将失去的土地讨回来，为死去的平民报仇，所以，你不可以倒下。”

    这个看似羸弱的女人，此刻却是他的心灵支柱。

    “可是璇玑，我好累，我怕我撑不住……”司凤喃喃说着，这句话，他一直压在心里，他身为北方家主，不能有一丝丝软弱和胆怯。

    “以前，我怨恨父亲让我娶美纪子，怨他没有时间陪伴我，父子见面，就像上下级见面一样，那样冰冷……”司凤回忆着，眼前的人就那么静静地听他说话。

    “可是如今，我明白了，他多不容易，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火中取栗，他走到现在，越过一路荆棘，他不是铁做的，他满身是伤……如今更是虎狼环视，外忧内患……璇玑，我一定不如父亲做得好。”

    黑白的遗照中，仍能看出老者的坚毅。如今的四方家主，唯有这北方的禹氏，几乎是白手起家，不像其他三方，各有根基与传承。

    他回忆这有一次父亲和他说过的话，把艰苦心酸夹杂在吹牛皮中说的。

    ——人哪有那么无私呢？一开始，你爹不过为了填饱肚子，之后想吃饱穿暖，然后就有了一帮兄弟，之后希望自己的兄弟们也过得好。

    ——之后地盘大了，我看见我地盘儿里的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就很知足了，他们感激我的守护，我也要对得起他们的信任……

    ——再之后，就遇见你娘……想要和她共度余生……后来，我犯下这辈子都洗不清的罪孽，这是我最后悔的事……

    “璇玑，你的父亲也是如此艰难吧。”司凤有感而发。

    “嗯……是啊，不过还好有大哥二哥帮忙分忧，但即便如此……他的确是老得更快……”璇玑描述着，从女儿视角里看到的褚氏家主。

    “我来北方，就会有人说父亲卖女儿，说父亲两边下注，一个嫁去西边作阔太太，一个去北边，打得一手好算盘。”璇玑自嘲地说着。

    “那又怎样？褚二小姐抵得上千军万马，我禹司凤，心甘情愿。”

    褚氏二小姐成北方新帅续弦，南北联合

    标题就是这么不友好，下人们把报纸都销毁，不敢让家主和夫人看到。

    “自从新夫人嫁过来，家主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下人们意见相当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