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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民政局,张宗壬左手拿着办好的一大摞证件,右手牵着郅栩。因为郅栩的身高只到他膝盖上面,所以小孩儿整个人像坠在他胳膊上一样,显得有些滑稽,踢踏踢踏地跟不上他的脚步。 这事放在以前,张宗壬想也不敢想,无论是贸然领养了一个孩子,还是他多年的火眼金睛突然就对他新儿子失效,这对以前的他来说,都是特别离谱的事情。他怎么会一直以为郅栩是个小女孩儿的? 张宗壬低头与郅栩对视,小孩儿眨巴眨巴眼,过于秀气的长相和未经历发育的稚嫩声线,都是掩盖住郅栩真实性别的罪魁祸首。 郅栩看张宗壬低头看看他,又抬头朝天叹气,心中不免有些委屈,他低声说:“爸爸……你不愿意了,对吗?还是说……你只喜欢女孩子?” “哪有……”张宗壬有些后悔,不该当着郅栩的面想东想西的,既然他已经做出了所有的决定,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那就应该想办法给郅栩足够的安全感才对。 他蹲下身单手将郅栩抱在怀里,手臂揽着小孩子的双腿,硬邦邦的肌rou稳妥地托着郅栩的屁股,话里带着哄逗,说:“只是我觉得自己太笨了,竟然误会你是个女孩儿,还给你买了裙子,对不起啊小栩。” “没关系……我原谅爸爸了。” 在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张宗壬租房的小区外了。污水流淌于地面反着光,垃圾散乱地堆在大门口的角落处,呛鼻的气味在路旁发酵,炎热天气让苍蝇格外猖狂,飞着飞着就飞到了别人身上,留下一片恶心的细菌。 张宗壬给郅栩扑打着,赶走了停伫在郅栩身上的蝇虫。 “爸爸……” “嗯?” “爸爸。”郅栩在他怀里小声叫着,裸露在外的手臂没了蝇虫的叮咬,显得更白净滑嫩。 “叮”地一声响,金属棒敲在了张宗壬头上,疼痛一瞬间放大,头像裂开了一样,他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站不稳脚跟。于是他屈下身将郅栩稳稳放在地上,转头看向了那个袭击他的人——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形有些眼熟。 “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又一棒子敲在了张宗壬的脑袋上,砸得他眼冒金星,视野颤抖着,模糊地想辨别那人的方向,打算还手回去,可是眼前尽是若隐若现的白影,分不清那人到底在哪儿。 “郅栩,快跑!去找你刘玏叔叔。” 郅栩没有回张宗壬的话,对着那人吼叫:“你别打我爸爸!”说完又一口咬在了那人大腿上,疼得那人松了手。金属棒摔落在地,沉重而尖锐的一声响。任那拐卖犯再怎么撕扯拽动郅栩,郅栩都死死咬着不松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像是嵌在了那人腿上,咬得那人血rou模糊的。 那人看起来实在受不住疼了,折起身体用手肘处的关节狠狠捶打郅栩的脊背,一下一下,痛得郅栩淌出眼泪来,鼻子耸动着,紧紧皱起漂亮的小脸。 张宗壬听见郅栩的痛叫,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一拳挥到了那人身上,软绵绵的,张着嘴喘息着说:“是不是男人,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打小孩儿。” 于是矛头又如他所愿地对准了他,带着风啸的拳头一个不落地招呼在他脑袋上,刹时,尖锐的耳鸣声嗡嗡响起,响得他都有点儿窒息了,就像被锁在一个鱼缸里,电锯轰隆隆地加大马力,不停地锯着鱼缸的玻璃,沉闷又聒噪。 “滴答滴答”血液顺着郅栩白皙的脸庞坠到地上,与污水相互交融渗透,再也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污水。郅栩梗着脖子看着头顶上的张宗壬,猩红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也给他剌出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爸爸!” “不准打我爸爸!不准打!”郅栩牙齿沾着血,像只炸毛的猫,朝那人凶狠地哈气,小小的身影扑上前去想阻止这场对张宗壬单方面的欺虐。 “干什么!住手!”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响在郅栩身后,郅栩侧了侧小脸,露出一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刘玏。 忽然,郅栩挣扎着朝刘玏跑去,扯着嗓子大叫:“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救救我爸爸!” “警察叔叔,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我爸爸被人打了!” 刘玏冲上前去,奋力将那人与张宗壬扭打在一起的身影撕扯开,就在他想要制伏那人的瞬间,凶手狡猾地踢起地上的污水,溅了刘玏一脸,眼睛酸酸辣辣地胀痛,再抬头看去时,已经溜走找不见人了,地上的金属棒也跟着不见了踪迹。 刘玏紧急拨打了120,郅栩僵着后背,俯下身去看瘫软在地的张宗壬,眼泪鼻涕哗哗流出,糊在了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有些狼狈。 “对,凶手持械当街打人。那个小区外面几乎没有路人经过,没有旁观者,所以我到的时候两个受害者均已被打伤了。” “凶手带着头盔,除此之外没有明显特征,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男性,年纪不超过四十岁,黑色长袖长裤。嗯……好,我现在在医院,会向受害者了解情况的。” 刘玏把手机揣回兜里,递给郅栩一瓶水,问道:“后背还痛吗?” 郅栩稍稍动了动缠着绷带的上半身,忍着痛,向刘玏摇了摇脑袋,没有说话。他的眼眶红得像兔子,顺滑飘逸的头发此刻也乱糟糟的。 忽然,他呕了一声,刘玏连忙牵着他去了厕所,看着郅栩小小的佝偻的背影在坑前蹲着,上上下下浮动颤栗,刘玏感觉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心酸,才4岁的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到底该说他不幸呢,还是说他花尽了运气,才遇到了这么护着他的张宗壬。 郅栩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胃酸的反流使他急红了脸,他含了一大口水冲漱着,吐出,又漱了漱,吐出,直至重复到嘴里的血腥味消散殆尽,才罢了。 郅栩与刘玏回到了刚刚坐着的地方,小孩子拿纸擤着鼻涕,鼻头也泛着红,显得有些可怜。刘玏轻声询问着:“那个人有说过什么话吗?还是说一上来就袭击了你们?能不能给叔叔讲讲整个过程?” “他……他是那天晚上想绑架我的人。” “那天?是张哥第一次带你去派出所的那天?” 郅栩点点头,又看着刘玏说:“爸爸抱着我回家,那个人就突然从后面敲了爸爸一棍子,还说着‘让你不要多管闲事’,我咬在了他的大腿上,他就不打爸爸了,后来爸爸保护我,那人又把他打得流了血……” 郅栩说了几句说到伤心点上了,又开始抹眼泪揉眼睛。刘玏从小孩子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忽然看见头顶的“手术中”灭了灯,张宗壬躺在转运床上被推了出来。“医生,怎么样?”两个人整齐地站起,想凑上去。 护士推着床,径直走向电梯,留下一句:“让让。” “中度脑震荡,还有外伤,没多大问题,不用担心,小伙子年轻,好得快。注意饮食休息,不要长时间用脑,也注意不要再受刺激,按时吃药,一个来月就能恢复。” “好,谢谢。” 刘玏叹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能够平稳地落地,他把伫立在手术室门口的郅栩抱到了椅子上,给小孩子擦去了不断掉落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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