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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牵引(完结) (第1/1页)
罚跪是理所当然的事。洛书云读了潘旧语的记忆,自然记得那发带是什么,有什么样特殊的含义。或许平时还忍得住,理智丧失是一点也忍不了,非得和发带争个高低。 事后回想,他自己都觉得过分了。 洛书云帮潘旧语仔仔细细上了药,当然也没放过手腕。 潘旧语半夜掀开眼皮,先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穿了件衣服,然后低头侧身,摸了摸睡在地上的洛书云的脑袋。 地毯厚实,洛书云却没敢睡太死,几乎瞬间清醒过来,等着潘旧语的刁难。 不出所料,潘旧语道:“那根发带我不喜欢了,去换条一样的来。” 一样的。 颜色,长度,样式,甚至是承载的岁月。 洛书云叩头,刚要起身出门,又被拽着头发停住脚步。 “上来,陪我睡会儿。” 潘旧语还没睡醒。 洛书云是一点点消化他的记忆的,每做完一次,契约双方都会受到影响,待在一起会好一些。 潘旧语自是身心憔悴,他早就能屈能伸,虽然现在恨不得抽他一顿,但被搂着抱着睡一晚也没什么。 真正醒过来的时候,洛书云早就走了。 凛冬已至,潘旧语最近也没无事可忙,重新给自己上完药后披了件大氅,静坐在屋檐下看书。 洛书云是傍晚回来的,趁着夜间雪还未落。 他带回来了一只黑猫。 大多时候,潘旧语都做事不悔,这次也不是罕见的例外——从决定把所有的记忆都给洛书云吃掉起,潘旧语就做好把过往展现的准备。 他只是惊讶。 如此做事,这还是那个三天两头惹他生气的家伙? 那发带是潘旧语母亲给的。 严格来讲,是母亲养的猫。 在私生子的身份被发现之前,潘旧语一直过着还算幸福的单亲生活,他虽然还是“旧语”,却虽母姓“林”,只可惜那些时光太慢,太远,就是一场陈旧的梦。 被潘父找到后,其实是没打算认下来的。 潘麟足够优秀,不需要有动摇他地位的隐患出现,况且反正潘旧语他们也没本事闹,就算有人以此威胁诟病也无济于事——反正就当不知情嘛,也不可能做亲子鉴定。 潘麟却“替”他父亲认了。隔三差五就要来耀武扬威一把,要求也越来越过分。 “今天老师跟我讲儒家文化。我挺好奇,供养一个小孩儿,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都不一定有结果。你觉得呢?” 潘旧语沉默不语。 “老师说因为有父爱母爱,我又想,那些无父无母的小孩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能演示给我看吗?” 当年潘旧语只有12岁,但偏偏就懂了潘麟的言外之意——潘麟要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一段时日,且时长不限,孤独落魄到潘麟满意为止,否则他就真的会变成“无父无母”。 不应也得应了。 在打工都没人要的年纪。 如果潘旧语够蠢,他就不会因为还算不错的天赋被潘麟盯上,从此在被迫成为变态和主动成为变态之间挣扎。 如果潘旧语当时就能学会放低身段,他就不会被潘麟一直欺凌打压。 可他偏偏不是,又学了些读书人的无用的风骨。既不肯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又不愿向潘麟认输,就连向热情友善的店家祈求一口热汤,他也迈不出一步。 每个人总要为理想和现实的碰撞付出代价,只是才三天就快弹尽粮绝的潘旧语付出得太快了。 既然有母亲的庇护,他怎么能这么早学会独自生存呢? 不置可否,潘麟确实教会他许多。 第五天,潘麟来验收自己的小白鼠是否还活着,恰好看见潘旧语的猫将奄奄一息的他找到。 潘麟嗤笑一声,踹了踹潘旧语的手:“你在这儿寻死觅活呢?” 他当然知道潘旧语过得不好——这里是他的地盘,露出个风声就有无数人替他收拾潘旧语,也不会让他死就行了。 他也讨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明明活下去,得到好处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面子和尊严有什么好在意。 就是贱的,偏要与他作对,偏要追求在现实面前毫无用处的风骨。 “活不下去?那就去卖啊!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喜欢像你这样的小男孩吗?” 潘旧语动了动手指。 潘麟看见那只猫流了泪,心情很好,大发善心:“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都可以结束这一切。” “第一,我帮你找个金主好好疼你。第二,这只猫替你死。” 潘旧语又沉默了。 然后,伸手勾住了猫脖子上的发带。 潘麟由衷地笑了。 他不喜欢太听话的东西,把人逼到绝境,在痛苦与更痛苦间二选一,这才是他的乐趣。 谁知潘旧语抚摸着猫的下巴,轻声对他说:“劳烦少爷帮我找个好看点的。” 他要猫。 潘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随即笑得更加疯狂。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没有选择的资格。” 12岁的潘旧语会在自己与喜欢的事物间选择后者,打落牙混血吞都得把一切都献给理想和风花雪月。然而潘麟把他的脑袋摁下去了,潘旧语除了骨子里的高傲,虚情假意、趋炎附势、隐忍放弃,这些课程也一个都没落下。 就像那只被活埋的猫,最终也只留下了发带而已。 初见之时,站不起来的,又何止是洛书云。 “我的发带呢?”潘旧语没有接洛书云递来的猫,询问。 洛书云做出松手的意图,黑猫立刻窜得躲进卧室。他跪下,将潘旧语第一次给他戴的项圈套在脖子上。 那项圈潘旧语以前用的次数不少,即可以监视洛书云的身体状况,又能牵着他走。 项圈的另一头,洛书云弯腰低头,双手捧着献给了潘旧语。 潘旧语了然,照例把另一头在手掌中缠绕几圈:“别让我手腕疼。” 什么时候会疼?当然是洛书云不听话,又或是跟不上的时候。 当初也做过牵引,潘旧语没下令,一手拿着牵引绳一手握着鞭子,拽着洛书云绕着居所走了好几圈,洛书云还是没能跟上他的步伐。 疼的。潘旧语的鞭风从来不留情面,同一个位置两鞭重叠着下去非得皮开rou绽不可。起初洛书云不愿意跪,大小腿都开始流血才跪下去,然后后悔没有跪得早,否则不至于爬得那么痛苦。 那天也下雪,结束的时候洛书云四肢僵硬,光是冻伤就养了将近半个月。 绕屋几圈的红色小路,全都是洛书云的痕迹。 然而现在,洛书云爬着跟随已经轻车熟路,半点不需要潘旧语再费心去拉,没过一会儿就爬到了长亭。 潘旧语喜欢清静,他的住所自然闲人少,这个点能来光顾的,只有漫天细雪。 洛书云就跪在潘旧语脚边,低眉顺眼地等待积雪。 在下雪的时候犯错,自然要跪到积雪遍地才行。洛书云赶在下雪前回来,早就认了罚了。 潘旧语将双手放在膝盖,抬头看了一眼。 “书云,这雪下得好慢。” 是啊,太慢了,慢到雪积不起来。白絮纷飞,交错的时光推不动冰冷的寒天,旧语早已不可言。 只是这一次,他的发带可以一直被戴着了,发带的另一头,他不会再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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