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酉坊、拾肆 (第1/3页)

    辗转反侧夜难眠，桐聿光避开明士樊等人的注意离开住处，独自提灯来到拈云轩。踟蹰许久，他扣着门上铺首，不是很大声，若有人睡了并不至於被吵醒。

    「看来是睡了。」桐聿光转身下阶，背後的门微敞，江卯酉拿着烛盏神秘兮兮觑他，嘀咕着：「是你呀。这麽晚不睡跑来做甚？」

    「睡不着，不知怎的就到这里来，心想也许你还没睡下。」

    「唔嗯。」江卯酉和他对望了半晌，忽地笑道：「有时候我发现你挺不会扯谎。进来，把门带上栓。」

    拈云轩前堂是暗的，江卯酉不带他入後室，而是绕着幽暗廊道，一面墙上有砖雕牖，月辉自镂刻的花纹间照进来，取代了灯火。眼前有个房间是明亮的，隐约见到里头挂着大幅画纸，一个男人背对门口专心作画。

    江卯酉加快脚步入室，对那人道：「阿潜，我朋友来了。」

    「朋友？谁呀。」沈潜头也没回。

    「布衣之交。」

    「什麽布衣──」沈潜余光瞄了下，看到是桐聿光在欣赏自己未完的画作，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

    桐聿光仔细审视几乎要掩去整面墙的宣纸，其质薄如卵膜、坚洁似玉、细薄光润，极像纸寿千年的澄冰堂所产。沈潜手上拿了只簪钗，用它在纸上不晓得在描画什麽，桐聿光发现挂纸的架上有白垩细粉，讶道：「这粉本、你们在造仿画？」

    江卯酉正在替沈潜调墨，抬头笑得不像有这麽回事，说：「又被你猜中啦？」

    沈潜接腔：「废话。他又不是眼瞎了。」

    粉本指的是作画前的底稿，一种是在墨线稿上刺孔打针眼，一种则是在画稿反面涂白垩粉或土粉，再以尖锐物描正面，按着余下的痕迹落笔。

    「这是纪恒芝的仙棠三千江河图，听说有王公贵族在找这画，打算进贡给皇上，到时用它去封塚祭天，希望化解连年河水泛lAn。」江卯酉边说边忙着用水用墨，继续解释：「那幅画确定是烧毁了，沈家也是富甲一方的豪门望族，阿潜说他小时候贪玩不小心放火把族里一间库房给烧掉，仙棠三千江河图就藏在其中。虽是前朝御赐，可是现在又有人在打听，如果传出烧毁它的是沈家，恐怕惹祸，所以阿潜打算再制一幅。」

    沈潜皱眉，说：「以我的能耐是不困难，而且如今真正见过那幅画的人都躺棺材了。虽然我早跟家中断绝往来，可是有人出万两寻画。」

    他们俩同时看向桐聿光，贼兮兮的笑道：「现在桐老板也是我们的同夥了。」

    「没错。你不能走漏风声，不然一起Si。」江卯酉T1aN了下笔尖，重新沾墨後递给沈潜。桐聿光无言以对，乾脆坐着欣赏他们仿造的过程，江卯酉画艺虽然不b沈潜，但是擅长用水墨，调出来的墨五sE兼具，焦、浓、重、淡、清。

    黎明将至，江卯酉被沈潜催去一旁休息，靠在一旁木柜睡着，由桐聿光接手当画工被使唤。告一段落後，沈潜满意的拿出同行仿刻的印盖上，桐聿光慢慢吁了口气，退开来才被整面壮观的山河图震慑了。

    「这就是仙棠三千江河……」

    沈潜点头，坐到江卯酉身边应道：「是呀。你第一个看到，快点感到荣幸。它跟原作几乎如出一辙。」

    「几乎，这麽说还是与原作有别呀。」

    「仿的绝不能和原作相同。」沈潜轻蔑的哼声表示，一面把江卯酉的头扳过来靠在自己肩上，顺便拿乾净的布给他抹掉嘴角口水。

    桐聿光注意到沈潜的动作，狐疑的看着他们俩。沈潜眼中有GU与生俱来的傲气，如果桐聿光是内歛沉着，沈潜便是狂放不羁。沈潜扬高下巴，说：「在我们这种人眼中，不仅要看得到想画的，也得有本事磨练技巧将它画出来。卯酉的眼神清明，他凭的是自小过人的直觉，你和他很像，但你危险得多。越是可靠的人，一旦想牺牲谁，那个人都会Si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不会牺牲谁。」

    「是吗？」沈潜戏谑一笑，澄清道：「我和卯酉才是布衣之交，我看他心里对你在意，就连他自个儿也没感觉。你喜欢他是不？」

    「沈画师，你说什麽……」

    「无妨，卯酉睡着了。」沈潜突然在江卯酉脸颊啄了一口，声音响亮，挑衅道：「瞧，这样都没醒。你刚才瞬间想攻击我，别说你没有，我不会看走眼的。」

    「一般人是不会趁朋友睡着时做轻薄之举的。」

    沈潜耸肩，说：「我平常不会，不过我多少听说了一些你跟卯酉的事，秦思源说的，所以跟你坦白讲开，我啊──非常的讨厌你。」他边说边搂住江卯酉的肩，状似亲昵的讲：「我是喜欢nV人，对卯酉是单纯欣赏。可是就算这样，我也不想卯酉和你变亲近。」

    桐聿光反倒好笑的回他：「谁也不能控制江卯酉，包括你在内。他自有主张，不是麽？」

    「但我是他朋友，可以影响他。」沈潜得意的说：「去年冬天我发现了一处温泉，我跟他还有芳雪、秦思源，我们一块儿去泡温泉。卯酉很喜欢我，也喜欢我师父，他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桐聿光无奈的吁了口气，他发现江湖有名的画师沈潜原来个X如此幼稚，原本还涌上一GU气势想和他竞争，现在完全乏力。慢着，他想跟沈潜竞争什麽？

    沈潜换了姿势要抱人，故意说给桐聿光听：「卯酉，我抱你回房睡。秦思源不让你坐冷地板的，嗯？」

    江卯酉被扰醒，r0u着怔忪的眼瞅向桐聿光，用一种略带磁X的嗓音喃道：「噫，桐聿光你还没走啊。」

    「嗯。你先去睡。」

    江卯酉回头问沈潜：「忙了一夜你饿不饿？」

    沈潜高兴回答：「有点饿。」

    「想吃馄饨。我们去吃。」

    「好、好。」

    江卯酉却同时拉住桐聿光衣袖。「一起吃东西，走。」

    沈潜看到，反SX睨了那只手一眼，发酸的敌视桐聿光，江卯酉尚在半梦半醒，拉着两个人一GU劲的往外找店吃馄饨。

    桐聿光吃了碗馄饨面付了钱先走，江卯酉认真咀嚼食物，空出一手和他挥别。沈潜轻拍江卯酉的膝盖拉回他注意，把不喜欢吃的汤料送到他汤碗里，边说：「你别跟他那麽好。」

    江卯酉笑说：「g什麽？吃醋？」

    「废话。」

    「改改你的口头禅，什麽废不废话的，听进耳都不是废话。」

    沈潜舀走一粒他碗里的馄饨，回嘴：「能改早改了。你连这也挑剔我，怎麽不去挑剔他。」

    「谁？」

    「桐聿光啊。」

    江卯酉吃饱喝足，有点JiNg神了，却没回沈潜的话，而是忽然站起来说：「今天一早老秦要去下聘，我得买早饭给芳雪。老板，我要再来一碗面，给我包起来。」

    「卯酉。」

    江卯酉笑着睐他一眼，催促道：「你快吃一吃，把轩里东西收拾收拾。」

    「你喜欢他。我讨厌他。」

    「谁说我喜欢他。」

    「哼，你不怕再人财两失，就去喜欢好了。」

    「阿潜。」

    「别叫我，我是不会让你谢我的，我一向都很关心朋友。」

    「不是……叫